第13章 杏花酿酒(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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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泰一十四年的大年初一,婉晴那两坛子杏花酒送入了司礼监。

小汀送完酒归来,一脸失望道:“主子,奴婢没见着霍公公,原先还想着同他道一句这是咱们最后两坛子酒的。”

婉晴正拿着笤帚扫屋前雪,听到这话,便笑了笑,道:“见不到方才好,小汀,过犹不及。”

小汀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,道:“主子,奴婢听小福子说,司礼监的高公公也很喜欢咱们酿的杏花酒。您怎么不送一坛子给高公公呀?”

婉晴动作一顿,眼前不知为何,竟浮现起除夕夜立在门外看花的男子。

在宫里住了五年,见惯人情冷暖后,婉晴对宫里的内侍实则不大喜欢,总觉着那些人就像藏匿在阴暗处的毒蛇,冰冷狠毒,视人命如草芥。

可那位霍公公……大抵是那夜他望着杏树的眼神过于温柔,又或者他站在满天焰火下的孤独身影让她心有戚戚焉。

婉晴总觉着,这位炙手可热的霍公公并非旁人嘴中那个阴狠的太监。

明明这会她已经失了帝宠,还被扔到了北苑自生自灭,便是死了大抵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。可他待她,却是尊重的。

婉晴垂下眼,望着地上被扫至一旁的积雪,笑笑道:“那自然是因为,你家主子觉着这位霍公公前途无量,与他一人交好,反而比三心二意交好于所有人要好。”

小汀不大能听得懂婉晴话中的深意,直到几日后,那位收下主子的玉镯,在御酒房任职的邓公公悄悄将那玉镯送回之时,小汀才隐隐明白了,婉晴为何要将所有的酒送与霍公公。

在邓公公恭恭敬敬归还玉镯之后,又有许多宫人将从前昧下的东西送了回来,连婉晴作为选侍的份例都不再有人敢克扣。

小汀喜出望外,将那些失而复得的珠翠一个个擦拭干净,放回木匣子里。

“主子,您可真厉害!两坛子酒换回来这些东西,值了值了!”

相比小汀的雀跃,婉晴却甚是平静。

她送出去的不过两坛子酒,却换来他一时的看顾,这买卖怎么瞧,都是她占了便宜。

她自是知晓,对于霍珏来说,给她的这一点子看顾大抵不过是一句话的事,可她终究是占了便宜的那人。

婉晴后来又酿了在汀州府十分受欢迎的黄酒,让小汀送去了司礼监,只可惜那一坛子酒却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。

小汀惶惶不安道:“主子,霍公公不接下这酒,是不是他不愿意庇护我们了?”

婉晴抱回那酒坛子,道:“你想太多了,霍公公大抵是不爱喝这酒。先前以两坛酒换得数月安宁,本就该知足。莫要贪心。”

小汀失望地垂下眼。

小汀提心吊胆了数日,连梦里都在害怕会恢复从前不得安宁的日子。可她们在北苑的日子始终安宁,连从前那些慢待她们的宫人对待婉晴也依旧恭敬。

“主子,看来霍公公真的只是不爱喝黄酒,并不是不想庇佑我们!”小汀天真道。

婉晴未语,只淡淡一笑。

婉晴再次见到霍珏是在一年后,亦即成泰一十五年。这一年成泰帝病危,大皇子周怀旭监国。

也是在这一年,赵保英乞骸骨卸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并东厂督公之位。霍珏接任,成了大周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东厂督公。

新任东厂督公年不过二十六,可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,却无一人敢小瞧他。

婉晴住在北苑,朝堂之事自是不知晓。到得年底,方才知晓霍珏成了新的秉笔太监兼东厂督公。而那位她曾经伺候过的皇帝,竟成了活死人。如今虽苟延残喘地吊着命,但大抵是活不过明年。

小汀那几日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,整日里求神拜佛,嘴里絮叨个不停。

婉晴知晓小汀在担心什么。

皇帝崩天,最可怜的便是后宫那群无权无势又无子的妃嫔。

成泰帝那人,婉晴虽伺候了不到三年,却也知晓,以那位皇帝的为人,后宫不少妃嫔逃不过殉葬的命运。

这其中便包括她。

她不怕死,唯二放不下的挂念,一是远在汀州的亲人,二是在这宫里与她相伴了六年的小汀。

婉晴思忖了数日,终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,拦住了正往德胜门去的霍珏。

霍珏每月都会出宫三次。

婉晴不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年轻的太监从北苑经过,往德胜门去。每回霍珏经过北苑时,她都会悄悄在院子里冲着他匆匆而过的身影行一礼,只当是多谢他对她的看顾。

他对她的看顾,对他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。可对婉晴来说,却是她在宫里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。

原想着日后就这般在他经过时悄悄行上一礼,再不打扰他的。可眼下,她不得不鲁莽一回。

“督公,婉晴有一事相求。”

婉晴说着便“咚”一声跪下,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时,对面那人却好似看穿了她的心事,淡淡道:“娘娘放心,皇上无意让人陪他殉葬。”

婉晴一怔,抬头定定望着霍珏。

夜色弥漫,雪光映着他的身影。

年轻的太监面容俊美,神色却寂寂,眉宇间好似有散不去的霜雪,小臂搭着的黑色拂尘更是给他添上了一丝诡异的气息。

婉晴目光落在那拂尘上,从前的霍公公用的拂尘是白色的。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,他手里的拂尘竟成了黑色。

霍珏说完那话,也不待婉晴回神,信步绕过她,往前去。

-

来年初,周怀旭登基,改年号为乾丰。

成泰帝死于乾丰元年,而后宫当真如霍珏说的,无一人殉葬。

成泰帝在大相国寺停灵一年,婉晴还有后宫的妃嫔一同在大相国寺为他诵往生经。

成泰帝下葬那日,小汀忽然出现在她面前,道:“主子,小福子让奴婢来问问您,想不想回去汀州?”

婉晴愣住,她们这群后妃虽不用殉葬,但下半辈子都要留在大相国寺的,如何能回汀州?况且,以她对祖父的了解,便是她能偷偷回去,祖父大抵也不敢留下她。

婉晴沉默了许久,方才道:“小汀,你替我问问福公公,可否让我回去北苑?”

小汀一惊:“主子,您在胡说些什么?您明明就不喜欢皇宫,为何还要回去?”

婉晴却笑,“从前是不喜欢,可现在却是喜欢了。北苑的那株杏树,我放不下。”

乾丰二年,婉晴又回到了北苑。那会正值春日,杏花一蓬蓬的开得很是热烈。

婉晴又酿了杏花酒。

年底,乾丰帝禅位于宣统帝。

宣统帝乃东厂督公亲自从民间带回来的皇子,他能安安稳稳坐上龙座,全赖霍珏。

宣统帝御宇后,深受帝宠的东厂督公霍珏成了如今盛京最权焰滔天的宦官。

婉晴当年在大相国寺,听到了许多关于霍珏的事。知晓他曾经是个举子,后来犯了事被撸了功名,进宫后靠着一张谄媚的嘴,方才搭上赵保英,成了赵保英的左臂右膀。

可这些话婉晴却是不信的。

乾丰帝禅位后,宫里宫外关于霍珏的传言愈发难听。人人都说他是个奸佞之人,祸乱朝纲、杀人如麻,早晚要遭天谴。

小汀每回将这些话带回来时,都极其不忿。

“督公虽说人冷了些,但他也没有旁人说的那般可怖嘛。他帮了主子,在奴婢心里,他就是个好人!”

婉晴摇头一笑,道:“你气什么?督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传言。”

小汀好奇道:“主子你怎知晓督公不在乎?”

为何知晓?

婉晴低下眼。大抵是因着她始终记着那年除夕夜,在漫天热闹的焰火里独看杏花的人罢。那样孤独的一个人,岂会在意这世间的流言蜚语?

这些年,每次霍珏经过北苑,她都会偷偷看他。

可他好似再也不喜欢杏花了,每回经过,不管花开花败,皆是目不斜视,被夜色掩埋的背影陷在一件玄色大氅里,远远望着,仿佛滴入夜里的一滴浓墨,孤寂如斯。

婉晴抬眸望向院子里的那株杏树,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一个传言,轻声问道:“你可知督公日日夜夜带着的那把拂尘,有何故事?”

小汀往左右觑了眼,支支吾吾道:“奴婢只听说那拂尘是一个少女的头发所做的,就因着这把拂尘,有人说督公修习了妖术,每月都要出宫去吸食少女的鲜血。奴婢自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的,就,就是,督公的确是格外看重那把黑色拂尘,先前有没眼色的偷偷摸了那拂尘一下,一只手便没了。”

婉晴淡淡收回眼,又听小汀道:“宫里关于督公的传言尚且能入耳,可在民间,督公在百姓嘴里就是个喜怒不定的阎王妖鬼,三岁小儿听了都不敢啼哭。要让奴婢说,督公如今一人之下、万人之上,可谓是顶顶尊贵的人了,但奴婢觉着他活得一点儿也不快活。”

婉晴默然。

督公他,岂止是不快活?

她常常有一种感觉,这世间好似再也没有能令霍珏快活的事。他就像是一个被困在孤岛的人,怎么走都走不出去,日复一日都只有无尽而漫长的孤寂。

-

婉晴在北苑一住便住了七年。

宣统七年,宣统帝在金銮殿遇刺。这场行刺来势汹汹,上百名蒙面刺客涌入金銮殿,将皇帝与霍珏重重包围住。

禁军赶来时,宣统帝手臂中了一刀,而霍珏倒在了血泊里,双目紧闭,唇色发紫,已是昏迷过去。

婉晴是在数日后方才知晓金銮殿的事,匆匆从北苑跑去养心殿,却根本见不到霍珏。

宫中之人对那场刺杀讳莫如深,小福子对婉晴意味深长道:“太嫔娘娘,接下来宫里大抵不太平,奴才送您回大相国寺罢。”

婉晴被送回了大相国寺。

直到两个月后,肃和帝薛晋登基为帝,小福子方才派人来问:“太嫔娘娘可还想回北苑?从前霍督公说过,北苑那地儿,您若想住便由着您住,有您同小汀在,那杏树大抵能熬过宫里的寒冬。”

婉晴闻言,眼眶瞬时涌出热泪,道:“督公可是不在了?”

小福子缓缓摇头:“奴才亦是不知,督公伤重昏迷那夜,太医曾说他活不过两日。两日后,先帝带着他消失在宫里。”

小福子说到这,便抬眸望了婉晴一眼,道:“这些事奴才本不该说与您知,只是,这世上能念着督公之好的人委实太少,奴才这才多提了一嘴。”

这位素来笑眯眯,面甜心狠的太监说罢这话后,眼眶竟是泛起了红。他别过脸,道:“奴才今夜宿在山脚的客舍,娘娘若是想回北苑,让小汀知会奴才一声便可。”

小福子转身离去,一只脚正要迈出门槛,忽闻婉晴道:“福公公,北苑,我不回去。日后我便留在大相国寺,青灯古佛,为督公诵经。只盼来生,督公再不会孑然一人。”

话落,婉晴冲小福子盈盈一拜。

她从前想回北苑,舍不得的从来不是那株杏树。

婉晴自此在大相国寺住下,往后十余年,大雍的皇权更迭了三次,年号从肃和、建熙易替为承昭。

这十数年间,大雍海晏河清、百姓康乐。

承昭八年春,婉晴在大相国寺已然住了二十四年。这一年乃盛京百年来最暖的一个春天,后山的山茶花开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灿烂。

婉晴与小汀一同到后山赏花,行至一半,山里不知何时竟起了白雾。

婉晴上一瞬还在听小汀说话,下一瞬便置身在这白雾里。她放缓脚步,也不知走了多久,忽然听到一道清脆悦耳,宛若黄鹂般的声音。

“卫瑾,你快过来!”

伴随着这声音徐徐落下,眼前的白雾倏然消散,视野豁然开朗。

婉晴看到一个梳着堕马髻的女子,正蹙眉指着挂在树上的一个纸鸢,嘴里嘟囔着:“这是小二的纸鸢,可莫要弄坏了。”

婉晴抬眸望着树上的纸鸢,恰在这时,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伴在风里递了进来。

“无妨,坏了我再重新给他做一个。”

几乎在这声音落下的瞬间,婉晴呼吸蓦地一顿。循声望去,便见一个束着白玉冠,身着青色绣如意云纹常服的青年缓步而来。

日光勾勒出那人如松似竹的高大身影,婉晴望着那青年,喃喃道:“督公……”

二人却像是见不到她一般,男子取下纸鸢后,便将那纸鸢放阳光下照了照,旋即将纸鸢递与身旁女子,道:“纸鸢没坏。”

“那便好。小二就喜欢这个鹰隼纸鸢,说够威风。”女子说着,偏头望了身旁的郎君一眼,笑吟吟道:“你从前给我做的那个小喜鹊纸鸢,有一处地方脱了纸,你回去后再给我补补。”

“那纸鸢太旧了,我再给你做个新的罢。”

“不成,我就喜欢那个,那可是你给我做的第一个纸鸢。”

二人边说边往外走,交谈声亦渐渐远去,没一会儿,他们身边又多了几个人。

“那是卫首辅与他的夫人姜大掌柜罢!我常去状元楼买酒,里头的掌柜娘子个个都是识得的,应当是没瞧错。姜大掌柜酿的杏花酒与果子酒,我家姑娘最是爱喝。”

“是他们!听说他们家二公子就爱来大相国寺放纸鸢,卫大人每月休沐都会带他那几个孩儿到这来。”

“咦?他身旁那少年可是今岁的新科状元卫离?”

“你倒是眼尖,的确是他。我听我家老头子说,那状元郎是卫大人故友之子,父母双亡后便被卫大人收养。后来继承了卫大人兄长的香火,如今是卫家的长房长子了!”

四周充斥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,婉晴望着远处那人,也不知是他身旁的女子说了何话,他唇角微提,眉眼似有无奈又似有宠溺。

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督公,就好像,他的心他的眼终于有了光,再不是那位困在孤岛里的人。

婉晴忍不住眼眶发热,轻声道:“真好啊,督公……”

“主子,你在说什么?”

小汀的声音忽然撞入耳中,婉晴蓦地睁眼,一丛丛洁白如玉的山茶花映入眼中。

她站起身,往四处张望,却再寻不着那对倩影。

“主子,你在寻什么?你怎地眼眶都红了?可是哪儿不舒服?”小汀紧张道。

婉晴侧头问小汀:“小汀,你方才可有见到一片浓雾?”

“浓雾?没有啊,奴婢与您一直在这赏花。今儿天晴朗得很,哪来的雾?”

婉晴怔忪,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,许久之后,她释然一笑。

“的确是个晴天。”她顿了顿,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,又道:“小汀,我们过几日便回汀州,我想汀州的白沙白浪了。”

小汀一愣,“可主子不是说要在这诵一辈子的经吗?”

婉晴却摇头。

“不需要了。”她道,“已经不需要了。”

婉晴离开大相国寺前一夜,特地与宣统帝见了一面。

宣统帝周怀离消失于宣统七年,婉晴曾以为他死了。直到两年前,承昭帝亲上大相国寺,婉晴方才知晓,住在药谷竹舍里的“江先生”便是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宣统帝。

婉晴到药谷时,江离正在菩提树下写字。

婉晴从前在宫里曾远远见过身着龙袍的少年皇帝一回,那时他坐在龙撵上,督公手执一把黑色拂尘,跟在他身侧。

“先生大抵不识得我,我来是想同先生说说我的一番奇遇。”

江离抬眸望着婉晴,思忖了不过片刻,道:“我记得你。你是从前住在北苑的梁太嫔,亚父在时,你每年都要送他两坛杏花酒。”

婉晴笑着颔首:“可惜督公从来不喝我酿的杏花酒。我以为是他不喜杏花酒,却原来是我想岔了。非他不喜,只不过是那酿酒之人非他所喜之人罢了。”

江离放下笔,默默望着婉晴,静待她的未尽之语。

“半月前,我在后山曾误入一场大雾,雾里我遇见了督公。可他却不叫霍珏,而是叫卫瑾。他成了首辅,还娶了一位酒肆掌柜做妻子,那掌柜名唤阿黎。”

随着婉晴的话落,江离原先平静的面容波澜渐起。

这世间知晓霍珏心爱女子闺名的人,不出一掌之数。江离便是其中之一,他知晓亚父曾是青州卫家的子孙卫瑾,也知晓他藏了一具冰棺。

亚父闭目时,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“阿黎,我来寻你了”。

江离微微抬眼,原先云淡风轻的神色多了几丝肃穆。

婉晴冲他淡淡一笑,继续道:“我原以为是佛祖怜惜我,让我看到了督公的转世,直到我在那里见到了先生你。”

“你见到了我?”江离哑声道。

婉晴颔首:“在那里,先生名唤‘卫离’,是督公故友之子。失去双亲后,得督公垂怜,领回了卫家,继承了卫家长房的香火。”

“故友之子,卫离。”江离沉寂无光的眸子渐渐拢住了一团光,缓声道:“那里的亚父……可康健?可快活?”

“自是康健、快活的。”婉晴眼睫微湿,笑道:“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督公,便是不笑,眉梢眼角都噙着笑意。除了你,督公身边还有两子一女,分别唤卫乘舟、卫长钰,还有卫蓁。”

婉晴离去时,给江离留下了一幅画,画中之景便是她嘴里的那场“奇遇”。

江离缓缓展开那画卷,便见一眉眼清隽的青年立在中间,与身旁面容娇艳的女子相视一笑。而不远处,四个年岁不一的少年少女并肩而行,正笑吟吟地往他们行去。

风动,菩提树飒飒作响,古刹钟声回荡在山野里。

春日迟深处,自有柳暗花明。

江离定定望着画里个头最高的少年,良久,他缓缓一笑,道:“这一世,你终于有亲人了,甚好。”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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