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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步、两步……前行的路越来越艰难。

不只是因为赵羿的伤势，更因为四周对于血气的压制越来越强烈。

当他站到愚鼓面前时，浑身的血气至少被压制了九成。

手中鼓槌勉强举起，赵羿不知道，这不足一成的血气，还能不能敲响愚鼓。

他只能泄力、松手，任由鼓槌自然落下。

这一下很轻，甚至没有丝毫力量。

但愚鼓的反应却异常激烈！

“轰隆！！！”

雷海翻腾，天地倾覆，爆裂般的巨响碾碎了一切声音！

无穷的声浪卷起狂风，将整座山顶狠狠犁了一遍！

而身处最中央的赵羿，遭受了最严重的冲击。

浑身骨骼被音浪震碎，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鼓面，整个人抛飞出去，趴在地上，生死不知。

张夫子眼看着这一幕，原本无比紧绷的神经，终于还是垮了下来。

“还是不行吗？终究还是只有十八响吗？

终究……还是等不到那个人吗……”

这一刻，张夫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落寞。

他不得不承认，即使是这个无比惊艳的新人，也终究难以跨越那个天堑，终究不是他等的那个人……

摇了摇头，他开始向台上走去。

即使只有十八响，这个新人同样证明了他的优秀，不能任由其躺在这里。

可是，他刚刚迈出一步，情况又一次出乎了他的预料。

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赵羿，手指突然又动了一下。

紧接着，他的头缓缓抬起，又一次看向了愚鼓。

赵羿的嘴唇微微颤抖，痛苦又微弱的呻吟声出现。

他似乎想说些什么，但鲜血堵在喉咙，内脏仿佛火一般燃烧，浑身的痛苦全都涌上大脑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原本以为他已经醒不过来的张夫子，双眼仔细一瞧，立刻看出了端倪。

赵羿的伤势的确很重，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错。

但他事先服下了那颗银月丹，在他昏死过去之时，残余的药效还在不断修复着身体。

而刚刚那第十八响，不仅替他彻底打通了第三十二条经脉，连第三十三条，也打开了一半！

修为再次突破之下，才令他又苏醒了过来。

现在的张夫子有些犹豫，他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个新人带下来。

尽管理智告诉他，此人已伤势极重，不可能还有余力。

甚至若救治不及时，很可能影响日后的修行。

但是，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，还差一响，最后一响！

他日思夜想了快两百年的那个人，只差这最后一响，就能出现！

他知道那个声音是他的心魔！他也知道必须要马上救人！

可是！可是啊！！

他真的很希望，自己今天可以等到那个人！

一切心念的流转，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。

一息过后，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！

张继威！你不再是宗门弟子了！

你是夫子！你必须对你的学生们负责！

一步跃上方台，张夫子就要带赵羿走。

但就在此刻，他突然发现，赵羿的手不知何时向前挪动了一寸。

就是这一寸，令他重新摸到了鼓槌。

努力竖起鼓槌，赵羿还想挣扎着站起。

可浑身的骨头已经碎掉，他连抬头都费劲，又哪里还站得起来？

“啪嗒！”

血淋淋的手颤抖着，刚刚立起来的鼓槌重新倒下。

可看着这一幕，原本已经死心的张夫子，突然就愣在了原地。

难道……真的还有机会？

失败过一次之后，赵羿已经知道自己站不起来了。

于是他眼珠转动，看向了不远处的愚鼓。

“不到三丈吗……这个距离……好像可以……试一试……”

下一刻，在张夫子震惊的眼光中，赵羿颤抖的右手重新抓住鼓槌。

骨骼碎裂之下，他只能凭手腕发力，轻轻向前一抛。

然后眼前一黑，油尽灯枯的他，就此闭上了双眼。

而在张夫子眼中，这软弱无力的一抛，带着鼓槌画过一道弧线，直直地砸落在地。

“咣当！”

一头落地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紧接着！鼓槌在地面上一弹，就这样翻滚着，旋转着，轻轻地……落在了鼓面之上！！！

这一击很软弱，落在愚鼓之上，没有任何反应，更没发出任何声音。

静……这一刻的山巅，实在太安静了……

万籁俱寂，这一刻，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……

在这一片静意中，本不该有任何声音，可似乎……又能听见什么？

那是……风拂动的声音，灰尘飘浮的声音，是阳光洒落的声音，是天地万物循环往复的声音……

在这一片奇异的宁静之中，张夫子失了魂一般，呆呆地愣在了原地。

一直到，鼓槌跌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他。

与此同时，一股无形无质的波动缓缓自愚鼓扩散而来。

四根青铜柱上的纹路彻底亮起，刺眼的光芒几乎掩盖整个方台！

那手臂粗的兽筋直接崩断，愚鼓重重地落在地面，砸出一个坑来。

此刻，张夫子眼圈一红，转瞬之间已是涕泗横流！

轰然跪倒，他朝着愚鼓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，声音已因为激动而难以自制的颤抖。

“大音希声！大音希声！！！师傅，我终于……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愚鼓十九响！

师傅，我们这一脉，终于后继有人了！您九泉之下，终于可以安息了！”

再度抬起头来，张夫子没有犹豫，一步来到台上，挥手收起愚鼓和鼓槌，又转身将昏死的赵羿提起，瞬间消失在原地。

高天之上，张夫子撑开元气，替赵羿挡住罡风的侵袭，眼神焦急地说道：“小子，你可得撑住了，千万不能死啊！”

瞬息之间，他已飞到书舍学堂的上空。

急切而嘹亮的声音传到大门口：“李炎，速去请萧医师来！”

门口的李炎顿时一惊。

刚才的愚鼓之声，他听到了十八响，已经知道了赵羿的不凡。

此刻突然喊医师来，还点名是萧医师，莫非是那小子伤得不轻？

心中想着，李炎不敢有丝毫耽误，转身就朝大门外走去。

不过，一道身影却突然出现，拦在了他的身前。

李晋龙淡淡地说道：“我速度快，我去。

你去看看张夫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。”

说完，不等李炎回应，李晋龙已直入高天，破空而去。

等李炎赶到学堂，周万海和庞凡夏等人全都围在夫子的书房之前。

见李炎走来，两人同时上前搭话。

不过，李炎没空理他们，挥手将他们推开，径直闯入了夫子的书房中。

只留下庞凡夏与周望海二人面面相觑，一头雾水。

很快，李晋龙拖着萧医师凌空飞来。

这个萧医师，正是先前替赵羿疗过伤，还替宁然抹过特殊药膏的那位中年人。

两人刚一落地，萧医师便面色铁青地甩开了李晋龙的手。

“李晋龙你太过分了！本座正在配药，你竟敢直接破窗而入！

我告诉你，那几味药你要加倍赔我，否则我跟你没完！”

李晋龙却懒得理他，抬手指向书房：“去把那小子救回来，一干费用自有人会出。”

纵使是心中不悦，萧医师当着一旁的周万海等人，也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
衣袍一甩，冷哼一声，大步闯入书房内。

绕过前厅进入内室，赵羿已被安置在病床之上，身上插满了张夫子的银针。

见到赵羿那气若游丝的模样，萧医师脸色稍稍缓和，开始认真起来。

“又是你小子！怎么伤成这样？”

张夫子闻言，一时有些语塞，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
关于愚鼓十九响的事儿，他并不愿意往外说。

好的萧医师也没有深究，而是挥手让张夫子和李炎出去。

两人就此退出书房，开始在门口耐心等待。

走出屋门，见一众学生全都在此，本就心情紧张的张夫子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：“都堵在这里干什么？

不是让你们在书舍里自行看书吗？全都散了！”

一众学生也不敢违背，只得悻悻地散去。

书房内，萧医师面色沉重，从储物戒指里取出药箱，开始着手替赵羿疗伤。

书房外，李炎又被打发去守着大门，只有李晋龙和张夫子在此候着。

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，萧医师一脸严肃地推开了书房的门。

张夫子立刻上前，紧张地问道：“萧医师，怎么样了？”

萧医师没有理他，而是看向了后面的李晋龙，不爽地说道：“姓李的，我得先跟你说清楚。

这小子伤得不轻，尤其是各处经脉，很不好处理。

若用最简单的疗法，他得养伤一个月……”

还不等萧医师把话说完，李晋龙已经开口打断：“用最快的方法，最好是现在就能站起来，当然，不能留下后遗症。

所有的费用都有人出，你放心大胆的出手。”

“行，这可是你说的！”

李晋龙越是淡定，萧医师越是不爽，“我保证他明天就能站起来。

但是，这得消耗我一株极珍贵的药材，这可不是简单的元石能弥补回来的。

所以，你得替这小子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
李晋龙暗道一声麻烦，眉头微微皱起：“什么条件，你说就是了。”

见李晋龙不悦，萧医师的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，露出了笑容：“这个我暂时没想好。

不过你先答应下来就是，我的为人你知道，总不会害了他。”

李晋龙稍加思索，大手一挥：“行，我替他答应了。你速去给他疗伤吧。”

萧医师大笑三声，整个人拔地而起，径直飞远。

“我去取药来，你们俩可以走了，记得不要去碰那小子。”

……

第二天傍晚，赵羿悠然醒转。

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，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，之前碎掉的骨头还有些隐隐作痛。

这稍微一动，他才发现，原来自己泡在了药桶里，漆黑的药水淹没至脖颈。

身后，萧医师的声音响起：“小子，醒了就出来吧，本座这桶药浴，可是贵得很呢！”

这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，似乎救治赵羿的工作并不轻松。

赵羿转过身来，这才看到了身后盘膝而坐的萧医师。

“前辈！原来又是前辈救了我！王小飞感激不尽！”

不料，萧医师抬了抬眼皮，不爽地说道：“你要真是感激我，就赶紧出来。

本座这桶药，还能再泡一次呢。”

赵羿闻言，赶紧伸手抓起旁边衣架上的衣服，一把翻出药桶。

将衣服简单地裹在身上，赵羿单膝跪倒，抱拳道：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！

不知诊金几何，还请前辈告知，王小飞一定偿还！”

萧医师从地上站起，挥手收回了药桶，转身向外走去：“诊金有人替你付过了。

不过，他也替你答应了我一个条件。

日后我让你上刀山下火海，你可是推辞不了咯。”

说话间，萧医师已走出房门，身子一虚，就此消失不见。

赵羿追出房门，对着黄昏的日光抱拳道：“多谢前辈相救！王小飞一定万死不辞！”

不过，萧医师的身影转瞬消失，没有再回应他。

反倒是另一个方向，张夫子踏空而来。

人未落地，他的声音已经率先传来。

“王小飞，你好了！萧医师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！”

赵羿正欲参拜，张夫子已扶住他的肩膀，拉着他的手往房间内走去。

“不必在乎这些虚礼，来来来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两人这一聊，便聊到了明月当空。

通过张夫子，赵羿初步了解了书舍中的一些规矩。

整间书舍，只有张夫子一个老师，负责指点学生们的修行。

除了用来学习上课的学堂外，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就是道场。

整个道场是一座幻阵，可以在其中选择自己的对手，进行实战历练。

在学堂中学习，张夫子每七日会留下一个问题。

在下一个七日来临之时，根据学员们解开问题的程度做出评估。

解答得好的，可以获得书签。

每一个书签，可以得到张夫子私人指点一个时辰。

而进入道场中实战历练，则需要斗战点。

每人每月可获得十点，每一点可以在其中修行一个时辰。

斗战点和书签都可以交易，但不可强行掠夺，否则十倍处罚！

除此之外，便是每月月底一次集体考试。

前三名可获得十枚朱雀石，剩下的四到十名获得五枚。

十名之外的，则只有元石二十块。

听到此处，赵羿不禁暗暗啧舌。

不愧是家大业大的青王府，手下护卫每个月的份额都有二十块元石。

要知道，当初号称五大家族的钱怀义，让他拿出十颗元石也是心疼不已。

自己这一路走来，除了在那钱三身上找到过几块元石，更是再也没有元石近账。

交代完这一切，张夫子拍了拍赵羿的肩膀：“走吧，我去给你安排房间。”

赵羿老老实实的跟在张夫子身后，一起向门外走去。

刚走到门口，张夫子突然站住了脚步。

他也不回头，只是背对着赵羿，幽幽地说道：“刚才说了那么多，想必你也听出来了。

要想在这书舍内快速进步，是需要资源的。”

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，赵羿也没明白张夫子的意思，只能默不作声，想看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。

可接下来的一句话，大大出乎了赵羿的意料。

“那么，我若想收你为徒，你可愿意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