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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五点的病房，死一般的寂静，唯有走廊和护士站的两盏灯亮着。透过治疗室唯一的一扇窗户，窗外是国道路，零零碎碎的车辆驶过，早餐铺子上炊烟袅袅，一切都按着既定的程序运作着，人们都用着自己的方式好好的活着。

许妍也准备开始早晨的工作了。早上这一波的活计是最多最密集的，量血压、测血糖、抽血、统计24h出入量，发口服药等等。不过幸运的是，最近护长有排助班，可以帮忙减轻一部分的工作量。虽然每一次助夜的同事起床干活时，她已经把活干的差不多了，但是这个岗位的存在让整个下夜安心了不少。

许妍刚准备把治疗车推出来，刺耳的报警声突然响起，她脚步一顿，心头一颤，惊觉不好，马上冲了出去。

是15床的心电监护响了！

许妍急忙推门而入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猩红，血水淹没了一大片的床铺，眼睛、耳朵、鼻腔、口腔，似乎所有的器官都在流血，血液快速的流淌着，生命力正在缓缓的流逝。女孩全身抽搐，伴随着她每一次的颤抖，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口腔里呕了出来，顺着嘴角滴落。

滴答、滴答！

一滴。

两滴。

三滴。

……

心电监护的报警声响彻了整个房间，唯独窗边的那个女人无动于衷，漠不关心。

许妍被眼前的场景所吓到，浑身颤抖，口唇发干，心跳加速，手心淌汗，脑子里一片混沌，整个人就像是一把拉满了弓的弦。这时，刺耳的报警声拉回了她的心绪，目前的情况也容不得她过多的思考，飞奔似的跑去休息室把昨晚的值班医生和助夜叫起来。

到了休息室，她想说话，却发现竟然开不了口，声音似乎卡在了嗓子眼，焦急的扯了扯喉咙，勉强的从胸腔里挤出了一句救命的话。

“15床抢救，马上……”

许妍连拉带扯的把方婷婷和陈敏带到15床的病房。心电监护的警示灯已经红艳的令人触目惊心，上面的数值已经低到可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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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对看了一眼，惊觉大事不妙，血压和血氧饱和度都已经低出正常值，失血量预估达到1000ml以上，尿袋里的颜色呈暗红色，提示有肾脏器官的衰竭，可能还伴有多器官的衰竭，瞳孔散大，无意识无反应，病人目前已经是濒死状态了。

“抢救啊！”方婷婷大吼一声，立即上前查看病人的情况。

陈敏迅速地把角落里的抢救车推到床旁，做好抢救的准备。许妍一时间竟愣在原地，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，脑海里一幕幕的画面闪过，似乎是记忆拼图上残缺的几块，用来填补曾经的空白，但却怎么也抓不住，转瞬即逝。

“肾上腺素1mg静推。”

“肾上腺素1mg静推完毕，目前血压48/25mmhg。”

“多巴胺100mg 5葡萄糖40ml走一组，先走5。”

“快一点啊，许妍，赶紧过来吸痰啊，吸痰！！这么大量呕血，要防止她窒息！”方婷婷看着呆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许妍，焦急万分。

“啊？”许妍被这一叫喊惊得一哆嗦，立马回过神来，加入到抢救的队伍里。
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但是心电监护上面的数值却越来越低，既定的现实让她们都感到无奈和惋惜。方婷婷正在和家属谈话，女人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女孩一眼，在方婷婷表示希望不大的时候，她也仅是点了点头，表示同意放弃抢救。

这场历时半小时的抢救最终以失败划下了句号。女孩被送去了太平间，女人则一脸漠然的直接离开了。

终于交班结束的许妍扶着腰，一脸憔悴地回到护士站。终于结束了，这轮夜班上得也太惊心动魄了，好累啊！好想睡觉啊！

刘美华依旧还是老样子的坐在电脑前处理医嘱，眼也不抬地说：“小许，结束了？”

许妍已经无力敬佩刘美华的惊人感知能力了，这都不用带看的就知道是谁了，实属厉害啊！虚弱的说道：“嗯……结束了。”抬头看了眼时刻表，10：00，竟然比往常还早了一些，护长仁慈啊，谢领导放行之恩，多赏赐了一小时的休息时间。

脑病科的护长是个极其“认真”的人，每天交接班一定要跟着，而且事无巨细，不管今天几个病人，不管一级还是二级，一定要和病人好好“寒暄寒暄”，而且从来不关心病人的病情，往往关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，顺便推广她的中医。

一两个小时的交班是常态，三四个小时是习以为常，五六个小时说明她今天没事干，如果哪一天，她半个小时内结束，恭喜你，中大奖了，她今天要去开会。

忙碌了一晚上，许妍终于在十二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躺进了被窝，一种苦难人生得到解脱的感觉油然而生，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，睡觉。睡到地老天荒、海枯石烂，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止她睡觉。

温暖的被窝带来了沉重的睡意，眼皮耷拉了下来，即将进入梦乡，她却死命的挣扎，仍有些不放心地回想了下一晚上的工作内容，避免有遗漏。

早上的口服药签字单已签，而且签得工工整整，胃肠减压已做，血全部采集完毕。5床要求的更换床单被套都换了，11床老太是安然无恙地交接到白班手里，23床老孙的血压药是盯着他吃进去的，55床，额，好像应该没啥特殊的……

许妍想着想着，渐渐地进入了梦乡。

迷迷糊糊中，好像有谁走进了房间，给她盖上了被子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塞入了怀里，摸起来毛茸茸的。

毛茸茸的？

咦？好像有一个耳朵？是它吗？

一只蓝色的折耳小熊。

……

一觉醒来，许妍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一只小熊，睡眼朦胧间把脸埋到小熊毛茸茸的肚子里，用力的蹭了蹭，心满意足的揉了揉小熊的耳朵。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是太好了！许妍伸出手往床头柜面上摸索，找到了！打开手机微信一看。

一堆的红点。

许妍瞬间清醒，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，完蛋了，我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？

许妍努力的回想了一番，虽然自己这轮夜班挺衰的，但是该干的活都干了，该写的护理文书都写了啊，没啥了吧？！吧！！她深吸了一口气，忐忑不安的一个个微信群打开，一条条信息看过去。

“当时过去的时候，血压已经降到只有40-50了。”

“血氧饱和度也非常低，就只有70左右，病人呼吸急促，全身抽搐，咳粉红色泡沫样痰。还有血尿。”

“有大量的呕血，量非常大，几乎达到1000ml的失血量了。”

“婷婷值班，她说当时家属抢救意愿非常弱，几乎是立马就放弃了。事后她写死亡病例的时候，觉得病人的病情变化太奇怪了，根本不像是脑出血会导致的病变，病人本身也没有其他基础疾病。”

“话说，这已经是这个月15床发生的第三起死亡事件了吧？怪邪乎的！”

……

死亡。

抢救。

第三起了吗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