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 隐遇镇四时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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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呼——”

田野的风吹起程梓帽檐,即使系着带子也差点被吹飞。

他用力按住帽顶,在田垄上一路小跑,对正在辛苦点种的镇民大喊:“快下雨啦!大家加快速度!冲啊——”

大抵是老天爷也愿意给他面子,他话音刚落,原本还有些晴朗的天迅速阴成雨前的灰蓝色,云层里翻起滚滚雷声,湿润的风拂过旷野,到处沙沙作响。

临江仙换下长袍穿上粗布衣衫,正踩在半干的黄土地上手动播种。听见他的声音从耳边飘过,还未抬头,人已经蹿向了远处。

都说猫天性懒惰,怎么他家这只就这么坐不住呢?

惊蛰是播种最好的时节,管理各处降雨事项的地祇在这天都会不约而同地布雨,以保证粮食种子能够获得充足水分,顺利萌发。

隐遇镇既种小麦又种水稻,但名是这个名,具体的作物却不是程梓熟悉的那两种作物,种植条件也截然不同。

水稻不必种在水田里,但从播种到收获必须每日保证泥土湿润,否则会迅速枯死。

它的优势在于除了需要每日大量浇水之外不需要更精细的照料,自身不招虫害,产量也高,缺点就是长出来的米口感不太好。

小麦的种植工作就要繁琐一些,浇水除草驱虫样样都要干,不过抽穗之后就不必额外除草了,因为那时,地里已经没有足够的肥力让杂草生长,人们还得额外施肥。

小凤凰直起腰,鬓边碎发被风吹得胡乱飘舞,他不耐烦地掀开,冲程梓没好气地喊:

“你个死橙子!诓我来种田体验生活,自己却偷懒是吧?”

程梓在他面前的田埂上停下,耳朵歪得一高一低,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说:“我可没有诓你,是你早上非要跟我打赌,还赌输了,我只是让你履行赌约而已。”

“我哪儿知道……”

小凤凰扭头瞪了临江仙一眼,山神大人淡定把种子点进土里,粗布麻衣也掩不住出尘气质。

程梓知道他想说什么,却故意笑嘻嘻地问:“知道什么?”

“知道他那么没骨气,为了爱情甚至愿意亲自下田干活儿!”

小凤凰咬牙切齿地说着,伸手抹了程梓一脸泥。

吃早饭那会儿,小凤凰不知得了谁给的勇气,非拉着程梓打赌,赌临江仙不会下地种田。

事实上临江仙确实从没做过这种事,一是他不需要亲自耕作,二是就算需要他也能用法术解决,省时省力。

至于隐遇镇的人为什么不用法术种田,那是因为他们隐居多年,习惯了,也颇为享受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的意境。

反正以他们的体魄,干这种活儿也不会累,慢慢的,这也就成了隐遇镇不明说的规矩。

临江仙当然不会破坏规矩,但以他的性格,也不会勉强自己遵守。

他赌的就是这一点。

程梓本来不乐意打这个赌,还建议他没事就去把村口大粪挑了。但他不信邪,非要赌,程梓没办法,只好让他知道什么叫爱情的力量。

这一天,世界上唯一一只纯血凤凰在先祖庇佑下获得了没有用的新知识,代价是亲自耕种一年。

程梓拍着他的肩膀嘿嘿笑道《只有我一只大橘不会修仙》,牢记网址:m1:“愿赌服输,继续努力吧凤老大!”

“嘚瑟!”

小凤凰看着他脏兮兮的小脸,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。

田野上的天很近,乌云都像低垂的帘子,好像伸手就能碰到。

随着一声惊雷炸响,雨水打落,淅淅沥沥,很快便在天地间拉成帷幕,交织的风雨声犹如登台表演前的锣鼓。

田地里人人呼喝,赶在雨势变大前种下最后的种子,然后向四面八方分散跑开。

程梓还没反应过来,就看到临江仙敏捷地跳上田垄,牵着他跑向姜家,把一切杂声远远甩在身后。

看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背影,落单的小凤凰抹了把脸,长叹一口气。

“果真是重色轻友。”

回到姜家,柳娘子像是早知道程梓和临江仙会淋雨,提前备好了干净衣物。

程梓乐颠颠地跑去换衣服,临江仙迟疑一下,还是没有换回山神服饰,而选择与他穿同款的青色棉衫,清贵气质都被压下去不少,显出了几分朴实。

换好衣服后,小情侣两个坐在廊下剥花生、敲核桃,为晚上的八宝粥做准备。

“姜二呢?他的田被我种了,人怎么不在家?”临江仙随口寻了个话题,唠家常。

他一边说,一边合掌捏碎核桃,从碎片里捡出裂成两半的仁,一半喂给程梓,一半扔进手边的小竹篮。

柳娘子笑眯眯道:“镇子北边有人家杀猪,我让他去买一条肋排,晚上做糖醋排骨。”

“好耶!”程梓惊喜地抖抖耳朵,把核桃仁嚼得嘎嘣作响,“临江仙,我还想吃你上次给我做的炒饭!”

临江仙微笑着再喂他半颗:“好,晚上给你做。”

程梓高兴地凑上去蹭蹭,和他猫身时撒娇打滚的姿态一模一样。若不是变成人个子太大,柳娘子毫不怀疑他会滚到临江仙腿上去。

傻猫,真好哄。

柳娘子无奈地笑笑。

“哟!二位又在秀恩爱呢?”

篱笆外突然传来欠兮兮的声音,程梓不用看也知道是意江山,扭头就乐呵呵地阴阳怪气:“哎呀!这不是我们隐遇镇钓鱼之神吗?你怎么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?是不是又空军啦?”

“胡说!”意江山丝毫不慌,把鱼竿往肩上一扛,举起右手,手里是一把五颜六色的小野花,“看到了吗?这就是我今天的收获!”

程梓笑到面目模糊:“噗——”

“你这是什么表情?”意江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,好好一张漂亮脸蛋,表情却是痞里痞气的,“我告诉你,你可别太羡慕了,多少人连这个都钓不上呢!”

临江仙向她投去一眼,眼中充满了对她的脸皮厚度的惊叹:“下回你甩杆之前可以先往河里跳,这样或许能砸得一两条鱼晕头转向,主动撞到鱼钩上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
程梓笑倒在他肩上。

“……你建议得很好,下次不要再建议了。”

意江山皮笑肉不笑地扔过去两根新鲜的龙须笋:“柳娘子,中午拿这个煲汤,给他们俩以毒攻毒一下!”

说完,她摆摆手,迈着潇洒不羁的步子离去。

过了一会儿,姜二叔骂骂咧咧地回来了。他一向冷静稳重,仿佛世事尽在掌握,即便是柳娘子也极少见他如此。

“怎么了?”柳娘子奇怪地问。

姜二叔撑着脸,把肋排扔进盆里,用井水泡着,说起了方才买肋排的事。

原来他和那杀猪匠吵起来了,争论猪身上哪个部位最好吃。他说是肋条和脊骨,杀猪匠说是猪耳朵,两人见面多久就吵了多久。

“他就是个杀猪的,以前还是个乐修,懂个锤子猪肉!”姜二叔斩钉截铁道。

程梓把眉毛挑得一边高一边低,表情一言难尽。

柳娘子也是满脸无语:“……实在不行你俩一起去把农家肥沤了吧,正好那边现在缺人手。”

临江仙剥着核桃笑出了声。

小镇日子闲适,过起来总觉得时间溜得飞快,还没感觉做了什么,一晃眼就到了中午。

协助柳娘子将八宝粥熬上,临江仙走出厨房,就见程梓站在桃树下,仰着头看满树深深浅浅的红花。

姜家种什么都长得好,稻田丰收,菜地葱郁,就连这棵桃树生命力也比别的旺盛,花色浓郁得如同在发光,一场大雨冲落了满地花瓣,枝头却仍烁烁灼灼,大有一直开到明年的迹象。

程梓站在那儿,耀眼的花色也将他的小圆脸映得更红润了些。

临江仙微微一笑,走到他身旁,从他乌黑的发里拈下一片花瓣:“在看什么?”

是欣赏风景,还是感慨春光易老,韶华易逝?

都不是。

程梓鼓了鼓脸,语气中充满向往:“柳娘子酿的桃花酒真好喝,你说我们要不要趁现在收集花瓣,过两日有空了请她再酿一坛?”

意料之中的答案。

“好啊,不过回来再说吧。。”临江仙把花瓣收进袖子里,拿捏着他的小心思顺势说道:“河对面的树林里槐花开了,想不想摘一点回来做槐花饭?”

程梓立马看向他,眼睛闪闪发亮:“好啊好啊!不过那片林子里蚊子很多……”

“有我在,还怕蚊子?”临江仙哭笑不得。

“哦对对对!”

程梓傻笑了一下,然后牵着他的手,迫不及待地拽着他走。

“柳娘子!我们去摘槐花啦!”

“去吧——”

……

刚下过雨,河对岸的树林氤着湿气,在阴沉沉的天色下晕出浓绿,倒显出那几株槐花树的独特来。

槐树长得很高,枝干却柔软地垂下,也可能是一簇簇白花开得太重,被压弯了。

满树的花掺在荫绿里,沾了水,呈现出厚重柔软的质感,仿佛栖息在树梢的云。

程梓“嘿哟”一声跳起,拽着质感折下一枝又一枝槐花,自己拿了最好看那枝,剩下的都塞临江仙手里。

临江仙便挑出一枝来折成环状,故意往他耳朵上放。

“哎呀!”

猫耳朵敏感得很,一有东西靠近立马弹飞,程梓自己还在状况外,捂着耳朵茫然又警惕地问他:“你刚刚拿什么碰我耳朵?”

“我没有碰它们。”临江仙学着他露出无辜的眼神,“可能是树上有东西掉下来蹭到了吧,可能是虫子……”

“啊啊啊你憋说了!”

程梓头皮发麻,吓得大碴子味儿又出来了,跳着脚去捂他的嘴巴:“呸呸呸!童言无忌童言无忌!”

几乎与人道同寿的临江仙:“……”

他是猫猫,他说什么是什么吧。

蓦地,旁边的草丛里忽的一动,一颗白色的猫猫头从里边探出,耳朵上挂着那只被弹飞的槐花花环,一脸无奈。

“傻猫,他说你就信啊?”

“嗯?”

程梓和临江仙同时发出疑惑声,扭头看去,便看到一只大白猫从中走出,通体毛发银白柔顺,五官精致,漂亮又高贵。

“还记得我吗?”大猫冲程梓歪了歪头。

“唔?”

程梓耳朵一压,第一反应不是去回忆这只猫猫的身份,而是——

“居然有允许别的东西套在它耳朵上的猫猫耶!”

临江仙:“……”

大白猫:“……”

对!就是这只猫!就是这个味!

爷青回jpg

只有我一只大橘不会修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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