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九点半还有十个小时。

贺云昊花了八个小时处理工作, 花了四十分钟收拾自己，然后来到车库，怀着一种隐秘而兴奋的心情, 挑选了一辆内部空间宽敞的车。

此时已经又过去十五分钟。距离约定的时间, 还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。他坐上车子，启动, 夜色中黑色轿车如沉稳矫健凶兽一般疾驰而去。

抵达孟家外面，是九点一刻。贺云昊熄火, 解开安全带, 将车窗降下一半，望向亮着灯光的方向。

黑夜寂寂，连蝉鸣声都弱了下去。他解开一颗领扣，在黑暗中听到自己略急促的心跳，终于有时间胡思乱想——

她真的会来吗？

那条短信的含义，会是他想的那样吗？

她不会耍他吧？

时间开始变得难熬, 仅仅十几分钟, 仿佛被黏稠的东西拖慢，迟迟没有到尽头。

他一直望着亮着灯光的方向, 没有去看时间，品尝着缓慢流逝的寂静。终于, 视野中一扇窗暗了下去, 他眼皮掀起。

侧过头，看了一眼时间，已经九点四十了。呵, 女人。

他紧紧注视着大门，终于一道暗色身影逃出来，随着她的奔跑, 裙裾在黑夜中阴影，如海妖的尾巴，没有意识地拍打着。

咔哒。

男人解锁车门，走下去。

关上车门，一把接住了冲撞过来的纤细影子，转身按在车门上，低头吻住。

很好，她没有骗他。

言语无法描述的激动与热切，在胸腔内横冲直撞，他疯狂掠夺着，不允许她逃离一丝一毫。

车门打开。

又关上。

肆意与放纵被车体隔绝。

“你带了几个？”

“多到你用不完。”

临近午夜，车门终于被打开。

女孩伸出一只雪白的脚，如小精灵一般轻盈飘出。

深紫色丝绸睡裙少了几分光滑垂顺，波浪长发多了凌乱慵懒，清冷月光下犹如采撷完毕，准备飞回洞府的妖精。

“再见，王子。”妖精冲他挥挥手，笑得甜美，“灰姑娘必须赶在十二点前回家。”

呵。贺云昊很想问她：“又是外公不许？”

但现在说这个，太煞风景了，他随后走下车，倚在车身上，望着她，轻点头。

男人衬衫扣子解开大半，露出精壮胸膛，短发凌乱，眉宇清朗，将禁欲与放纵两种浑然不同的气质糅于一身。

“一路小心。”暗色纤细身影飘然远去，很快消失在栅栏门后。

贺云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，神情渐渐归于冷清。

很想抽根烟。

担心她不喜欢烟草味，车上并没有准备。他反身从车里取出一瓶水，拧开，从头顶浇下。

明明酣畅淋漓，但心底重新滋生出未得到满足的躁动与空虚。

冷水浇下，终于浇熄几分，他坐上驾驶座，关上车门。

引擎发动声穿破了黑暗。

韶音趴在窗边，看着男人驾车离去，心满意足地关上窗，去洗澡。

真好。

不用出门，不用花钱，就可以享受到至尊级别的服务。

“给他加一个狗头。”躺下后，她大方地说道。

女人么，得到满足后，总是慷慨的。

小灰撇撇嘴，打开账本，给贺云昊加了个狗头上去。

“咚咚咚。”

窗户传来轻微的响声。

韶音往窗边看去：“刮风了？”

“咚咚咚咚。”

有节奏的响动，不像是砂石撞击窗户，倒像是敲击声。

她心中浮现一个念头，惊讶地起身，往窗边走去。只见窗沿上扒着两只手，男人英俊的面孔半隐在黑暗中，邪异又迷人。

“你——”她惊讶地睁大眼睛。

男人朝她示意。

韶音抿住唇，将窗户打开。

男人一手拨得更开，一手发力，矫捷而迅敏地跃入房间。

“你迟到了十分钟。”他说道，拥住她，用力吻下。

车辆行驶在黑暗中，深寂夜色仿佛没有尽头，中转站是孤枕难眠，令他不愿往前。

他还有十分钟的欠款没有收回。

“十二点过后，没有灰姑娘。”轻缈的嗓音在耳边响起，“只有女妖。”

他随手抓了一把小雨衣，揣在口袋里。

全部被用光。

“你还回去吗？”餍足的女妖一手撑颊，微笑着问道。

贺云昊没有说话。

他现在有点累，有点困，既有疯狂进食后的满足，又有被尽数掏干的空虚。

“睡吧。”女妖朝他耳边吹了口气，男人的眼睛缓缓闭上，发出悠长均匀的呼吸声。

韶音高兴地躺平。

她今晚尽兴极了，他真是个好伴侣。

“再给他加一个狗头！”她大方地道。

小灰强烈拒绝：“不！”没有一个男人能拥有超过三个狗头，没有！

“好吧。”韶音不再坚持。

贺云昊被强烈的光线照醒。

他眯着眼睛，一点一点睁开，一只手挡在眼前，适应着明亮的光线。

陌生的房间映入眼帘，他愣了一下，才回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。转头，却看到空空的枕边。

噌。

男人立刻坐起来，目光搜寻自己的衣服。

大脑飞速运转启动，一股不妙的感觉笼罩了他——她该不会告诉老爷子，让他挨一顿打吧？！

以她的恶劣，极有可能。

挨一顿打，倒也没什么，但他的面子恐怕永远找不回来了。

“吱呀。”房门被推开。

贺云昊穿裤子的动作顿住，猛地抬头。

“咦。”韶音轻轻关上门，惊讶地看着他，以及他身上脏兮兮的衬衫，和皱巴巴的裤子，“你，打算穿这个回去？”

贺云昊抿着唇，没说话。

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袋子上。

“哦，我找的表哥的衣服。”韶音晃了晃袋子，朝床边走过来，“但如果你坚持穿自己的衣服——”

话没说完，袋子被贺云昊拿走了：“谢谢。”

孟少维的身材比他高一点，衣服稍微宽松，免去了穿着短小的尴尬。

“老爷子……我是说，你外公外婆，”贺云昊一边系纽扣，一边低声问，“起了吗？”

韶音坐在床边，笑眯眯地看着他：“起了。”

来了，她的恶趣味又来了。贺云昊低头，看着她白里透红，粉扑扑的脸颊，以及黑白分明、闪动着亮晶晶光泽的眼睛，昨晚那个魅惑海妖的影子开始淡去。

“等下我去赔罪。”他收回视线，从下往上，依次扣上纽扣。

他昨晚很荒唐。

应该赔罪。

“啊，可是他们不在家。”只见女孩蹙起眉尖，露出苦恼的模样，“他们见天气好，出去遛弯了，要十点多才能回来。”

贺云昊第一反应是看了眼时间，九点一刻。

心头顿时一松。

虽然做好了被打的准备，但是如果能躲过一劫……他有些好气，又有些好笑，弯腰捏住她的下巴：“小坏蛋。”

“怎样？”小坏蛋仰起脸，目光亮晶晶的，“你要怎么惩罚我？”

嗯？霸总的惩罚，不都是身体力行的吗？她往床上一倒，摆出了诱惑的姿势。

贺云昊：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来不起。

“没工具了。”他直起身，收起自己的衣服，装进袋子里，提在手上，“我回去了。”

韶音也坐起来，笑嘻嘻地道：“好呀。回去后，多吃点韭菜哦。”

韭菜壮阳。

贺云昊瞥了她一眼：“两天后我再来。”

“今晚我就让外公装防盗窗。”女孩双手撑在身后，笑盈盈地回答。

贺云昊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。

脑仁突突地跳。

“我走了。”再待下去，他要被气得少活几年。

韶音起身送他：“不吃点东西？我已经让佣人回避了。”

这么贴心？贺云昊意外地停下脚步，转身看着她：“你不想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？”